吃
——总体而言,我们吃得肯定比以前好了。
有一段时间,我是校食堂酱鸭腿的忠实顾客。大概有一个礼拜的时间,我几乎每天都会吃一个酱鸭腿。直到某天半夜,我躺在寝室上铺,感到阵阵恶心。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,却只看见一个又一个酱鸭腿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,浓油赤酱,个大肉厚,四散着浓重的香气,伴着我胃里不断试图上涌的晚饭、宵夜。这场独自直挺挺躺在黑暗中挣扎了1个多小时的无声对抗的结果,最终以我窜去卫生间一吐为快收场。
第二天一早,我跑回家去,在我妈的小菜下调养了两天。
后来,本着“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”的信念,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,又吃了一次酱鸭腿。啥事没有。但看着食堂师傅把一坨巴掌大的白白净净的肉鸭鸭腿推进厨房,想着那些可能在几个月里就长成的肉鸭,我还是忍不住感到反胃。
我并不清楚自己在吃的究竟是什么。长着四个腿的肉鸭?用含大量激素、添加剂的速成鸭饲料喂饱的肉鸭?转基因工程?完全由香精和色素调成的酱油?或者根本就是植物蛋白仿制出的“酱鸭腿”?
这都不是关键——关键是我们吃得比以前好了。
至于真相,真相总是最不重要的。
速溶咖啡就是加了咖啡渣的香精和色素,水果糖就是添了甜味剂的各种香精和色素,饼干就是混有面粉的膨松剂、香精和色素……
至于奶粉,是否依然只是香精和色素?掺上三聚氰胺。
人口增加、口味挑剔,食品供给却难以跟上食品需求的增长。化学添加剂、转基因工程、乃至给鳝鱼吃的避孕药、给奶牛吃的抗生素、给娃娃菜打的农药……凡是能够缩短生长周期、提升外表品质的手段,在食品短缺的难题面前,看起来都是那么理所当然。解决人民吃饭问题是头等大事——“吃的是什么”则不是。
我在吃的究竟是什么?这是一个问题。
闲书
——除了工作学习所必须的专业资料之外,其他的书都被我称作闲书。而我很久没看过什么闲书了,因为觉得没意思。
如果我看闲书,除了消磨时光的用处外,大抵只会把自己越看越笨。因为自己挑书看,总是选那些顺着自己口味的内容,为自己的成见找证据。小学老师推崇的“世界名著”云云,无外乎大部头的外国小说,而小说这玩意,在我看来,不过就是扯淡而已。情节发展完全由着作者的个人意愿来定,正说反说都有理,就像很多人热衷的“思想深刻的电影”一样,看多了容易被作者忽悠。我以前常有从小说或者电影中寻找什么人生哲理的企图(就是现在也还有这种愚昧想法的残余),这种念头本身就很够滑稽了。至于社科类大作以及“回”字的四种写法嘛,读了有什么用?
剩下的那些雄踞畅销排行榜的热门图书、名人大作、历史品评、简明哲学、心情随笔……如果是在车站、银行排队,又懒得去买报纸的话,倒是可以拿来翻翻。
如果走进百货公司般的上海书城却号称无书可读,真是太过轻狂。我的问题,不过是在看书之前,常常搞不清自己“想要什么”和“如何得到”而已。
如果可能的话,我读书,希望自己多少能变得聪明些,不要老在生活中做出愚蠢的决定。充满智慧的只言片语,市面上大概真有一些在卖。但关于如何学会包容各种不同的意见、如何化教条为实践、如何掌握独立自主的思维方法、如何让我们更好地生活、如何更好的给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带去快乐的书,我还没遇见过。
至于古人常说“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”。黄金屋、颜如玉,你们在哪本书里呀?
报纸
——《环球时报》、《参考消息》是我最为鄙视的两份报纸。不仅仅因为它们“中国最大的政治八卦报纸”的江湖地位,更因为它们的那些读者们惊人的同一性。
常常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,大多精瘦、戴着厚厚的玻璃眼镜,在路边的小摊买了早点,顺带捎上一份这报纸,挤着公交车,前去他们那些或破败或腐败的单位,泡上壶茶,眯着眼认真研读着最新的国际大事。通读一遍,刚好到了中午饭点,招上三五同好,开始在午饭时热烈讨论国际形势,互相复述着刚从报纸上批发来的消息和观点,高谈阔论。虽然在个别细节上偶有争议,但彼此的基本立场和思维方法高度一致,真是英雄所见略同,皆大欢喜。
两份报纸在一些学生中也颇有市场,大抵也是受了家庭或者小学、初中老师的熏陶,立志成为父辈那样关心国家大事的上进青年。
那些热衷于《环球时报》、《参考消息》的中年男人,在过去的三四十年中,有不少是国家政策下的牺牲品:上山下乡、国家分配、计划经济、计划生育、改革开放、下岗、最低收入保障……但从小被灌输的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派头、密切关注国家政策风向的畸形本能,以及对党中央正确观点的高度依赖和消费成瘾,多年来却始终未变。没有了那些官方的舆论导向和思维方法,他们什么也理解不了。
而嘲笑他们者如我,在独立思考的能力方面的极度无知,和他们比起来,毫无本质不同。
装逼
——我们的口号是:始终最装逼,不曾被超越。
所谓装逼,大抵就是虽然自己不懂,但总要拿出副行家的派头;虽然不喜欢,总还要给自己贴上各种高雅的标签;虽然不相信,却一定要自我催眠,摆出虔诚信仰的姿态。
刚进大学那会儿,我试着去听了各种不同类型的音乐:爵士、乡村、民谣、古典、电子。并且像很多现在所谓的文艺青年一样,热衷于上豆瓣搜寻IMDB TOP100的电影。我看了不少剧场版和OVA版的动画,翻出其中涉及的群体无意识、阴谋论、犯罪心理学或是赛博朋克之类资料来看,伴着飘飘然的感觉。
作为一名资深装逼犯,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网络上,众多的装逼类博客时不时便会更新博主们的甜蜜生活:他们永远只听新锐的小众音乐、永远只看玄妙深奥的实验电影;他们隔三差五地品尝各式美食、常年旅行于风情万种的各国城市;他们总是与文人、艺术家为伍,在温情脉脉的小圈子里交流那些文雅的话题,或是朦胧的照片。他们或幸福四射或充满忧伤的小文字小心情,散发着甜腻腻的情调,似乎能让人忘却生活的烦恼。
只是我不知道世上怎会有那么多不以大众音乐为基础的乐评人、不以家常饭菜为主食的美食家、不关注市井百态的摄影师,不为柴米油盐而奔波忙碌的工作者、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,不顾人间疾苦的小清新?
PUB
07年12月,和实习单位的同事们第一次去了PUB,对周围的不少同学而言,也算是新鲜事了:四周震耳欲聋的音乐、舞池中不停摇摆的人群、卡座里掺了饮料的威士忌和陪玩骰子的小姐。当时大二的Jimmy同学异常彪悍地在震痛耳膜的音乐中呼呼大睡,当时大四的NONO同学吐了一地,其余几个大我好几岁的同事则是如鱼得水,尽兴而归。
——一个人得空虚无聊到何等地步,才会需要如此强烈的音量、灯光、酒精和性的刺激?
08年05月,是我最后一次和同事们去PUB。凌晨2点多,我和NONO坐在BABY FACE门口透气。他拿出手机上网,查看了最新的汶川地震死伤人数。经过了十多天的媒体轰炸,我俩已开始对数字麻木。几万或是十几万,似乎也不过是多个零少个零的差别,能引起人们多少的实感?穿过BBF的门口,里面是成群的正在摇头晃脑、寻欢作乐的老外、小白领、没有领们;千里之外,横死瓦砾之下的尸体多的不知可以塞满多少个BBF的大厅小厅。
我和NONO坐在门口,在深夜略带寒意的风中,啃着从便利店里买来的面包,思量着今后何去何从。